春天。散落。繽紛。

終於跟到阿朗壹了。

年前就一直計畫著一探究竟，好不容易硬是卡出兩天一夜的假日，前一天晚上先把狗送回竹山，隔天一早開車前往美術館。

接著開始漫長的坐車。

窩在後面的座位，車子搖搖晃晃，一邊跟著昏昏沈沈的不停睡去，好像要把之前的睡眠全都填補一樣。

每個點跟著下車，再上車。

車子開進一條邊緣一望無際，只有海洋的道路。

前一個禮拜我才開過這條路，還記得那種豁然被打開的感覺，好像跟著公路一直開，就可以開進海裡，來到世界的盡頭。

再次見到這條公路，恍恍的看了兩眼，又舒服的睡著。

下車，來到一座以前是軍事基地的山，山土土黃黃的，顯見風沙很大。

植物用力的在這裡扎根生長，盤繞的是毅力與堅韌。

轉一轉，我們往山上走，經過的壕溝，樹叢，踏在既沙且硬實的地面，踏滿了歲月的堆積。

一抬頭，只見四周環繞大海。

儘管今年一路從北台灣看海看到東台灣的我，還是楞在原地。

相機不夠廣，無法照出三面環海，何況我也沒帶相機，相機睡在都蘭的大海中，不知道會不會漂流到屏東的岸上，讓我撿到。

風揚起沙塵，捲過頭髮，四周聲音漸遠，只剩下海天。

『這裡可以看到很美的夕陽喔！』老師一邊說著這是私房景點，我一邊想起那個開車從嘉義奔馳到台南的傍晚，想要趕著六點十五的夕陽，來到黃金海岸卻已然一片漆黑。

在黑暗中衝進海裡，被浪打的一身濕。

然後明白追求只是一種自我滿足。

是不是追逐的美好，終究會在心中，留下一個遺憾。

或是轉個彎，用另一種形式呈現。

於是儘管不是傍晚，我仍然看著眼前，似乎有一片緋紅，伴隨著橘橘熱熱的太陽緩緩落下。

每個遺憾都會被填補，那就是生命的意外與驚喜。

上車，我們來到恆春古城。

其實我一直沒有來過台灣的最南，無論是任何熱門景點，充其量只去過高雄，連墾丁的邊都似乎沒沾過。

城裡，城上，城外。

天氣很熱，陽光很曬，卻照出一段歷史的盤旋。

對於人文歷史的故事，我總是不可自拔的沈溺，好像就能夠跟腳下的土地接軌，負責現在這一段時間的我們，一邊回頭珍惜著過去，又仰面看著未來。

牆，磚，廟，腳印，足跡。

在地的老師，絮絮的說著當地的國小，以及許多人的感動小故事，就像介紹自己一般，驕傲的擺在我們面前。

這或許，比任何西裝筆挺金碧輝煌的高級宴會，還要高貴。

盡力的，為當地盡一份心力。

看見每個在台灣角落默默努力的人們，捍衛著他們所相信的，愛護且珍惜的對待著土地與歷史。

就能夠一轉頭，繼續努力下去。

傍晚，在住宿的廟前，有著夕陽。

在扶羲大帝的祝福下，落日。

夜間，我們在一個滿地細碎的沙中下車。

白白細細，宛如每個夢境破碎後，飄落一地的吹撫。

月亮又大又圓亮的在頭頂上空，不開燈也明亮。

在月光的照耀下，我們踏過草原，忽然一右轉，看見了一片海。

銀白的月光在海面漂漂盪盪，和波光堆疊交錯，天空與海，好像聽見人魚的歌唱，我們闖入了他們的國度。

於是在一整片有時草高到小腿肚的大草原中，用極快的步伐穿梭，

尋找野兔與梅花鹿，總能遠遠的看見兩個眼睛的小綠點，炯炯的像是打過招呼，然後掉頭往森林的深處離去。

嘿，原來世界盡頭，不是一片荒蕪。

第二天，出發前往阿朗壹古道。

柏油路滾燙著，我們走到公路的盡頭，望進一片汪洋的美好。

腳下踏著滑動的圓石，炙熱的溫度從石頭往上蒸散，海很近，在眼前，心裡，不斷拍打著前進後退，帶著嘩嘩的聲響，往回憶裡扎根。

爬上一條坡，一回頭，海就在腳底下。

海岸線彎曲畫出一個漂亮的弧度，往視線的終點深入。

這樣的美好，就要隨著公路的入侵，充斥著各式的攤販，酒瓶，大大小小的觀光客，海岸築起自以為做觀光的醜陋提防，陽傘下面是時尚的座椅，人工的夜間照明，閃爍的要以為錯身在酒店。那就是政府以為的保護，以為的保留，以為的自然。

看著家附近的山頭，一個個被蓋上水泥步道與圍籬，號稱花大錢保護歷史與自然，於是從此不再自然。

不，不要你們出錢，謝謝好意，原原本本的就好，那才是我們要的自然，可以嗎？

綠的海白的浪藍的深處。

時光的泥土，讓生命長出厚度。

用力的，用昨天把今天記住。

好像沒什麼山路，倒是有很長的海岸，不停在石頭間滾動，徹徹底底的感受陽光的熱度。

豐富的將感覺埋進記憶的深處。

走完時，有點不敢相信，因為總是聽說很難走很累很長。

奇怪為何爬個來回六公里的高山就累的半死，這才明白平路跟山路還是有差異的。

在海巡處吃掉本來要當午餐的麵包，路上遇到一個外國人，穿著旭海之日的衣服，非常之喜愛。

一問之下才知道在前面的潘朵拉咖啡店賣，多走了兩三公里的路去把衣服買到。

回台中才知道這是一間大名鼎鼎的咖啡店。熱情的女老闆說『早上跟旅客說今天老鷹飛得低，所以下午會下雨。』

是阿，果然下了一場大雨。

本來就很少撐傘跟穿雨衣，時常淋的一身濕的我，（是弄得一身髒吧），在烈日下被清涼的雨澆灌，從心底都清新了。

最後，就在老師隨著遊覽車一路介紹歷史結束了。

牡丹社事件，車程，滿州，跟著遊覽車，擠滿的回到台中。

在美術館周圍找了三圈，差點報失才找到我的車子，開回竹山帶狗又開回台中。

太拼命了，接著就感冒了一週又一週，還爬了鳶嘴稍來，每週都要爬山，爬山真是太誘人了。

不，應該是，自然太誘人了。